珩清的怒氣越大，陳德顯然越是高興。兩人都極為淡漠的神情，只能看到一人嘴角無法控制的勾起，另一人則用力地捏著杯盞。陳熹站在丫鬟群裏手足無措，可過了小會兒，就有大丫鬟塞了酒壺到她手裏，還推了她一下：“去，給太子殿下續酒。”

哈，果然是來使喚她的。但她可不可以去失寵的德王爺身邊續酒，太子殿下不如讓玲瓏去服侍好了。總歸人生充斥著事與願違，她往前跌撞了一步，珩清已經開口：“過來。”陳熹內心翻了個白眼，她走到珩清身邊，跪坐一旁。

這禦花園的宴席，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冷，主要原因是珩清把現代的大棚技術給搬到禦花園裏。他倒是大手筆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搞得。粗布上蠟圍著院子，裏面一層再用薄紗裝飾，風便是進不來。在禦花園中，賞寒花喝溫酒，倒是雅致極了。

每個桌幾下是厚厚的絨毛毯子，邊上再有兩個暖爐。一個爐子上架著個小鍋，裏頭咕嚕嚕煮著吃的東西，就是簡易小火鍋，另一個的爐子則是架著熱茶溫酒。

陳熹跪坐在珩清那桌爐子邊一會兒，就覺得額頭上有薄汗。手輕輕擦了下，看珩清眼神示意，便給他添了點酒，再把酒壺放進溫水。得了空，就去盯著陳德。她眼神剛落陳德臉上，兩人還來不及給個確認過的眼神，耳邊就聽到珩清發話：“給王小姐看座。”

自有人扶著陳熹起身，安排了座位放在珩清身邊。珩清笑了笑：“不瞞各位大人，今日本殿能與諸位同飲，多虧了這位姑娘。她是本殿的救命恩人，本殿不便起身，還勞煩諸位替本殿敬她一杯。”

俞老頭第一個站起來，霍老頭也不甘示弱，反應雖然慢半拍，但聲音比俞老頭響：“啊，原來這位便是殿下的救命恩人。真是巾幗不讓須眉！”

陳熹雖然不知道珩清在鬧什麽幺蛾子，但現在只能配合。忙站起身，微微屈膝服了服。霍老頭眉頭稍皺了下：“不知為何，覺得王姑娘實在眼熟。”

珩清笑問：“哦？霍尚書，不止你一人說眼熟，其實之前霍將軍也到本殿面前說眼熟。”

霍少府眼神瞇了瞇，站起身沖陳熹敬了敬：“確實。太子殿下，微臣實在看她眼熟，能不能將她賜給微臣？”

珩清臉色一變，他沒料到霍少府那麽不給面子，上回已經因為霍少府直接搶人，狠狠教訓過他。居然還不知道規矩兩字，真該殺了他。好在霍勳還是給力，他也跟著站起來：“殿下恕罪，大哥他醉了。”

“無礙的。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”珩清笑了聲，“可惜了霍將軍，若你早些同本殿講，本殿或是成人之美。可如今，”他沖陳熹露出無比溫柔的笑意，“本殿已經求得父皇的同意，明日便正式將王小姐納為東宮良人。”

“良人。”霍少府細細咀嚼這個頭銜，冷冷看向陳熹，看她神情淡漠，“那微臣必定會準備賀禮。”

珩清滿意地點頭：“按道理，王小姐是不能拋頭露面，但畢竟是本殿的救命恩人，擔得起同諸位共宴。”

自然是一陣互相恭維。陳德只冷笑著，隨意喝酒。他想先忍，可還有一個忍不了。一起赴宴，卻被安排打雜的玲瓏受不了了。她甩開拉住她胳膊的丫鬟，跪坐在珩清腳下，仰頭看著他，眼神中又是憤怒又是疑惑。

陳德自然將玲瓏的神情落到眼裏，淡淡發言：“太子殿下，厚此薄彼可不好吧。”

珩清嘆了口氣：“大哥，你我兄弟何必如此生疏。玲瓏原本是你宮裏，您送給本殿，本殿自然要高看她。只是，您也知道，本殿早有太子妃，所以本殿也是猶豫……”

“按制，東宮可有一正妃，二側妃，四良人。何來委屈。”

珩清眼神緩緩瞥去陳德，還好面具將他真實表情給遮住了。陳熹倒是在心裏盤算了一下，喲，給她按的擡頭比丫頭高了一級，真是不容易，大方死了。

“大哥說得有理，但本殿尚未決定。”他揮了揮手，倒是讓人也給玲瓏按了位子。

場面有些冷淡。而玲瓏按照穿越的一般套路，當然是有宴席就要表演才藝的。她看場面冷了下去，就知道是她發揮穿越特長的時間。她拉了拉珩清的袖子，輕聲說：“殿下，我，不，奴婢願為殿下一舞。”

珩清皺了皺眉頭，不過他對玲瓏無所謂，反正她好也罷，壞也罷，等陳熹和他成婚之後，才能輪到玲瓏進門。揮了揮手，意思是你看著辦。玲瓏興奮地站起，沖珩清屈膝：“請殿下恩準，奴婢願為殿下獻舞。”挑釁地看向陳熹，“等之後，還想看看王小姐的才藝。”

又來這套。上回是珩清幫她解圍，順便漲面子，怎麽做了丫鬟還沒逃過。她笑了笑，眼神游離到天上。臨近午後，天是碧藍碧藍的，現在求雨怕是來不及。

不過說起來，封太子之後的宴請眾臣，怎麽皇帝沒有出現。皇帝對陳德不好，可對她陳熹還不錯的。可是看看臣下，沒有一人開口問的，全都將話題只放在天氣啊，菜品啊，什麽正事沒提。

過了小會兒，玲瓏就準備好出現了。一身緋紅長裙，在寒冬裏，委實惹人註目。連陳熹都不免感慨，拋開私人恩怨，其實就是互看不順眼不提。玲瓏要長相有長相，要身材有身材，珩清真是瞎了眼才沒迷上她。

鼓點起，倒是耳熟的十面埋伏琵琶曲，陳熹記得之前看了電影之後，狠狠刷了幾遍音樂。每次要和人撕逼，總是心裏滾動播放BGM，祈禱沒人能在她的BGM裏打敗她。可惜了哉，到了西夜，這個BGM成了玲瓏的了吧。

珩清不要臉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：“你看，你跟了我多舒服。好吃的好喝的，還要人給你跳舞表演。”

有了陳德給她的底氣，陳熹擡起眼毫不忌諱地翻了個白眼送給他。珩清臉色微變，又轉成笑盈盈地模樣：“我知道你吃醋。可這也沒辦法，要不，你過會兒也去跳支舞。我一定說你跳得比玲瓏好，怎麽樣。”

威脅的味道。陳熹盯著珩清，看他神情漸冷，明顯剛才不是說笑。這位老兄，是真的會讓她在眾目睽睽下丟醜，然後瞎了眼一樣的說她棒棒噠。她對珩清搖頭，然後只能靜靜等他發病。

珩清笑了笑，壓低聲音湊地更近，幾乎要貼到她臉頰。手上的扇子刷地打開，遮住他們說話的樣子。要是不遮還則罷了，這一檔，朦朦朧朧，像是兩人在大庭廣眾打情罵俏！

玲瓏到底在跳什麽鬼，有多賣力有多美麗有多蠱惑人心，已經不重要了。所有人的眼神都在看剛剛火熱出爐的太子殿下，被美色所迷，眾目睽睽之下，居然克制不住要做些被舉報的事情。

“我跟你講，小熹，你就好好在我身邊，不要做多餘的事情。不然……”

威脅的話還沒講完，霍少府是忍不住，突然間拿起筷子替玲瓏打節拍，順便把大家的註意力繞回到他和玲瓏的身上。

陳熹趁珩清一楞神，快速把他推開。可人還來不及站起，又再次被珩清拉回座位。兩人動作都是極快，之前打鬧慣的套路，用在此時此情，倒是不免讓人唏噓。互相瞪視，幾乎已經不能用和平來講了。

而打破僵局的依舊是打岔小能手霍少府。他上前一步：“剛才玲瓏姑娘的舞蹈，真是美輪美奐。不知王姑娘何等才藝，能讓太子殿下如此傾心。”

陳熹聳聳肩，霍少府和珩清真該拜把子，都樂意看她出醜。要是換成她嗓子還好，隨便背一首古詩，就當才藝好了。可現在不僅僅因為是她啞了，更加上她不想在玲瓏面前暴露自己現代人的身份，總覺得對她要留一手。

“霍將軍，王姑娘大家閨秀，而且明日便是東宮良人，怎可在眾人面前舞蹈。”德王在旁邊淡淡說道。說完這句，伸手沖霍少府敬酒，“聽聞霍將軍的指婚，近日也要下來了，本王先恭喜霍將軍。”

霍少府陰冷冷笑了笑：“微臣慚愧。德王爺，上回聽聞您和謝大人好事將近，怎麽突然就沒了消息。可不要辜負了謝家大小姐啊。”

“本王不敢委屈謝家，自然會慎重處理。”德王一口飲盡杯中酒，眼神情不自禁落到陳熹身上。恰好看到陳熹正在掙紮珩清的狼爪，心裏有氣，又是喝了一杯。

他的神情一時不察，倒是讓霍少府霍勳兄弟看得清楚。霍少府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，霍勳卻有點搞不清楚。他也看向陳熹，確實是眼熟的不得了，除了長相不同，但身姿動作，站著坐著的姿態，都非常非常的熟悉。

可是，就算如此，這位王小姐對霍勳來說，幾乎可以是中下之姿。別說玲瓏，就算是三殿下身邊的秋詞也是遠遠比不上的。怎麽會讓愛好男色的大哥，和一向正大光明的德王爺費心。到底是哪裏特別？

他看得仔細，身邊的霍少府又是不樂意了。冷冰冰底笑：“霍勳，你確實長大了。我的兵你要搶，如今，她，你要搶麽。”他喝了口酒，酒意上湧，看向陳熹的眼神愈發地侵略，“別的你拿走，和我沒什麽幹系。這個，你要是敢動，我就殺了你。”

霍勳滿臉震驚，看向霍少府，這人是瘋了：“既然大哥這麽講，小弟自然明白。大哥手裏的伯江人馬驍勇善戰，不知能否讓小弟的兵馬，也跟在伯江隊裏操練操練。”

“嗯。”霍少府斜乜向霍勳，倒是知道交換好處。“那你幫我做一件事，”他下巴往陳熹方向擡了擡，“讓人覺得她不祥，趕出東宮。”收到霍勳再次大大的震驚臉，勾起一邊嘴角，殘忍地笑了笑，“只要你辦到，我把伯江人馬全部送給你。”

霍勳轉過頭，這回是恨不得將陳熹瞪個透光，到底是哪裏特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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